星期五, 12月 21, 2012

什麼是原諒?

桌面上的喜帖寫著「呈送 XX福先生夫人」,那幾個標楷體的黑色字眼在幾天是還是寫著「呈送 XX雲小姐」。

「細佬呀。」媽媽走進房間,手中拿著姐姐喜宴的賓客名單。

「咩事呀~~?」

「呢個名,雲姐呀,改返做 XX福先生夫人,佢地好返啦,不過佢唔會黎飲。」

「吓!?哦!」我打開賓客名單.doc,照其意思修改。

XX福,福哥,我表姐雲姐的老公。他的名字我當然知道,不過也大約有五六年沒聽過這個名字。他有時是一頭胡亂咬人的野獸。變成野獸的時候,我們都稱呼他為「果個人」,而不是福哥。

那時雲姐離家出走,原因是福哥打老婆,我們是雲姐的親人,他們的婚事也是我們介紹相睇下的產物,自然他心中認定雲姐在我們家,或從我們家人口中得知雲姐的下落,不知道怎樣地,福哥找上我家的電話,每天也打電話來騷擾我們。

以我們家來說,他的自然是騷擾,但對他來說,這個電話也許是他的最後希望。他有時會是平常的福哥,有禮地告訴我們他失業,老婆帶當仔仔離家出走很痛苦,但有時他只會發出盛怒的呼叫。他在話筒的另一頭,傳出來自地獄的咀咒。有時他會冷靜下來,求我們說出雲姐在那,求我們別破壞他的家庭。我明言不知道,他又會變成野獸,瘋狂地講粗口。

他變成野獸的時候,我們都稱呼他為「果個人」,而不是福哥。

後來,花點錢裝了來電密碼鎖,家中的電話就靜下來了,我不知道是把野獸鎖在籠中好等不會弄傷我,還是把自己鎖在籠中,眼不見為乾淨。我在逃避他,以為閉鎖了的世界,就會沒有家變。後來他也找來我媽的手機,一樣地換掉後,就再聽不到來自地獄的咀咒。

後來雲姐建立起自己的單親家庭,帶著兒子生活,到底有沒有正式離婚我也不知道,畢竟插手別人的分開是不光彩的事,最好就潔身自愛,與此無關。

我以為故事就此完結時,又出現了新的情節。那個情節叫原諒。

分開之後和好,我不知道要多少的勇氣,努力。

他們都不是以前的他們了,不能說是和好「如初」,福哥還是曾經打電話來講粗口騷擾我們家的野獸,雲姐還是一個曾經被老公打,然後失婚的女人,他們的兒子曾經過幾年沒有爸爸的生活。 這些經歷,還是必須好好記住的。還是抄書一段作結好了:
「不如我們從頭來過」,這不知是多少夫妻、情人乃至於朋友都很想說也說過的話。然而,要把一切過去抹掉,從頭再來,又談何容易呢?所以事後回頭,這句話說了往往也就等於白說。

若要真的從頭再來,方法只有一種,那就是把自己徹底變成另一個人。不是變化你的生活習慣,比方說戒菸或者戒酒;也不是改變容貌聲線;而是將你曾經交給對方 的那一部分,把你曾經送到對方手中的那一半生命割除。這樣子,你就殘缺不全了。日後會不會痊癒長肉?不知道。將來是否反而更加完整健康?或許會。但至少你 成了新人。

只是如此一來,你們的關係也就不再一樣了,變得像是兩個陌生人的全新遭遇。所以「我們從頭來過」是可能的,只要這裏的「我們」已經不是「我們」。